2018湖南(秋季)百公里,这是我最后一次独自行走了。
我曾生性孤僻,难以合群,可我会和风,和花花草草说话;我外表冷漠,寡言少语,可我见到路边小猫,也会心生喜爱。我讷于言表,无所适从。
所以我一直是孤独地走着。
我曾独自穿行于藏南疆北,身临异域风光;我曾孤身徒步于滇北高峰,目睹日出金山。我曾领略过北国雪飘,西域大漠,东方日出,南海碧波。我也曾用三尺车轮丈量土地,也曾万丈高空俯瞰山川。
我领略过无限风光,也感受过无比孤独。
我曾愤青少年,鲜衣怒马;我曾迷茫文艺,借酒消愁;我曾愚昧无知,嬉笑怒骂,随心所欲。我曾心想事成,在觥筹交错中不可一世。也曾铩羽而归,在大雨倾盆中垂泪天明。
我们的青春,是自由,是洒脱,是毅然决然,是无所顾忌,一往无前。
我羡慕那些成群结队出行的驴友,一路欢声笑语,插科打诨;我羡慕那些成双成对旅行的情侣,一路中你侬我侬,笑语盈盈;我羡慕那些和谐幸福出行的家人,一路上互相拍照,共享天伦之乐。
这是我第一次在城市中徒步百公里。和在山川湖海不同的是,在森林中,让我追溯本性,人是一种高级进化后的动物。而在城市的道路,却让我思考未来,我又将何去何从?
二十六岁的我,走在湖南百公里毅行的路上,也走在青春渐进尾声的路上。
我怀念我的青春,是自由的风,是洒脱的雨,是自在的少年,是山谷孤寂的野花。
而青春过后是成长,懂得责任,明白担当。是权衡利弊,是思前想后。是考虑付出和收获,是要求回报。是成年人无法理解我来百里毅行能有什么好处;是爱一个人总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;是再也不能安之若素地一个人孤独行走下去了。
湖南百公里路上,我听着那些00后左右的学生听的歌曲,恍如隔世,鸿沟若现。
湘江在我右手边无声流逝,彷如时间。
那些我曾走过的路,我曾遇见过的人,就像徒步路上后退的风景,再回首,就只在脑海了。
道路两旁的秋树,已经开始落叶,彷如整个90后时代的落幕。
到达终点,领取奖章后,工作人员笑着鼓励我说:“加油,欢迎明年再来,再见。”
有些事,有些人,有些感情,不是一句简单而客气的“再见”,就能熨平内心深处惊起的波澜褶皱的。挥手成歧路,一去是终身。在青春的“再见”这一声声中,很多我珍重的人和事,再也没有见过了。但我并不感伤,因为王家卫告诉我,“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,你唯一可以做的,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。”
我一直都没有忘记。
一路上,我孤独地走着,感伤着,却在一步一步渐行渐远的步伐中,又思索出一些新的感慨。
我怀念青春时代,我亦享受当下。曾经的自己,无论多落魄失败,多愚昧无知,多孤独无助,那都是自己青春的一部分。删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瞬间,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。
那不可追寻的青春,温暖人心,回味无穷。而那无法预知的未来,深邃迷人,值得探索。
一路上,也见过不少中年人和老年人,那种热爱生活、昂扬斗志让我也印象深刻。告别青春,迎接中年。那渐生的白发,是同时间作战后的勋章;那光洁的额头,是和岁月搏斗后的焦土;那攀升的发际线,是自己人生进步的进度条。
只要有路,就有多远就走多远吧。未来和意外,谁也不知道哪个先到来。
我想起自己读过的《一个人的朝圣》,主角哈罗德在年迈的年龄徒步横穿了英格兰,一路上引发了他无数的回忆和思考。而到达目的地后,思想的包袱和精神上的压力也烟消云散。
行走的魅力就在于,慢慢走,慢慢想,路一直都在,一切都未为晚矣。
写了这些,倒不如《一句顶一万句》中那句朴实而言简意赅的话:“日子是过以后,而不是过从前。”
这是我最后一次独自行走了。我会继续走下去,只不过,不再只是一个人。
湖南百公里,青春再见,未来可期。